潔西其實已經很幸福了,至少別人都這麼認為,

擁有愛她的丈夫、可愛的小孩,

但她「循規蹈矩,過著刻板狹隘的生活,從未做過令自己讚嘆的事」。
 
 
 

美人魚的椅子  The Mermaid Chair

作  者:蘇‧夢‧奇德

編/譯者:朱孟勳 

出版社:遠流

ISBN:9789573260561

出版日:2007.06.29

語  言:中文

 
 

 

買這本書的時候,我以為我會讀到一個女人在空巢期的危機來臨時,自我覺醒的故事;或者是說,一個女人恍惚的踏入社會規範,過著人人稱羨的美滿生活,但某日終於意識到這些不是她真正內心想要的,一種自我追尋的故事;或甚至是在面臨空巢期的中年危機時,夫妻關係如何協調與維持之類的。
 
潔西是一位大學修習美術的藝術工作者,嫁給忙碌的心理醫師丈夫修,育有一女。女兒跟潔西的感情很親密,孩子長大了離家上大學,20 年婚姻家庭生活之後,潔西感覺到一股從未自我實現的沮喪,極欲想要擺脫過去的枷鎖,而且她不知道怎麼做。
 
我拾級而下,我們共度的歲月似乎累積在每個地方,充盈屋內。愛與習慣如此模糊地形成了人生,在我看來實在奇怪。 ﹝p 46﹞
 
就在忍受了滯悶的生活幾週後,某天早上潔西接到了來自家鄉的電話。母親﹝妮爾﹞的好友告訴她說,妮爾把自己的手指頭切下,現在正在醫院接受治療中,希望潔西可以回去看她。回到家鄉的潔西,卻與住家隔壁修道院即將宣示的修士湯瑪斯墜入愛河。
 
無論是一生中從未忘記女兒名字的父親、為了丈夫的心願而成全她的潔西母親、最後選擇回歸家庭價值的潔西、容忍並原諒背叛妻子的修、選擇宣誓並離開白鷺島的惠特……這些環繞故事主軸的人物,各各都透過各式中情節的演變,走向越發神性的人生。我不願說這樣的安排顯現太過通俗性的諂媚,作者願意保有對人性堅強信念的樂觀特性,透過她的文字敘述,找回一點對人心的信賴與希望,也並非壞事。
 
在故事中,也涉及了大部分夫妻之間的相處。潔西以及修的關係,讓我想到了在「巴別塔之犬」裡的保羅與蕾西、或是「紅長靴」裡的消三與日和子。環顧四週經常交換意見的朋友,在這幾位因為太過平凡重複的日常生活中消磨掉自我的女性中,我想日和子的的人氣一定最高,而「誤入歧途」後才發現到家庭可貴的潔西雖然做錯了事,但是回歸家庭的選擇應該也可以讓人諒解,蕾西的自我了結令人心酸,但她的瘋狂也提供另一個思考的空間---從被傳統、社會價值塑造的非我表像中出走,是否有其他選擇!
 
對我來說,結局的安排無疑是理想主義者的過度發揮,也可以說是想探究自我追尋的女性作家,終究跳脫不出一般現實價值的框架。只不過,一場外遇的結束,是背叛者終於正視家庭價值,被背叛的一方也願意接納及原諒,夫妻倆一同糾正原本不適合彼此的相處模式。
 
外遇成為婚姻前進的助力,是一場具有建設性的自我追尋,而不是毀滅的兇手,也提供現代人一個面對婚姻挑戰的建議,不是嗎!
 
在「用力地向下沉淪」的過程中,潔西也漸漸發覺自己的內在需求,並在幫助母親復原的過程中,揭開了她及父親關係的大秘密。
 
這個故事中,最令人動容之處,在於潔西與父親﹝喬﹞之間深厚的親情。喬在潔西幼年時,因為一次航海捕魚的意外爆炸事件喪生,在某篇報導中,指出可能是喬煙斗中噴發的火星引起爆炸,使得把那管煙斗送給父親當做生日禮物的潔西,默默地在心中自責悔恨,再加上母親在父親過世後一連串瘋狂的信仰儀式與痛失生活重心的脫序行為,使得潔西長大承年後,選擇遠遠地離開家鄉。
 
挖掘、了解、並幫助母親內在心結的過程中,潔西終於發現,父親當初並不是真的因為船隻爆炸而亡故的。事實上,他是自殺的。喬得到了額葉退化症,跟潔西的爺爺一樣。喬因為從小看到父親如何遭受疾病的折磨,並經歷身為病患家屬的痛苦,因此決定自我了斷。
 
﹝妮爾回想喬說過的話﹞
「他說剛開始的徵兆,主要是性格產生變化。他父親開始行為古怪,會沒來由地對街上的人大吼大叫,或說出些莫名其妙的話……可是最令喬痛苦的是,他爸爸把他打到在地上那次。事後他發覺自己闖的禍,哭了起來,直說:『對不起,小男孩,對不起。』彷彿不認識他一樣。每次回想起這件事,喬都泣不成聲……」﹝p 294﹞
 
因為年幼時父親患病經驗的影響,喬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以維持在女兒心目中的父親形象,並確保在有生之年,「絕不會忘記孩子的名字」。
我仍在努力適應爸去世的新版本―改變腦中的新影像,以及附著於影像的感受。我努力想像他坐在美人魚椅上,注視著媽媽的臉,緩緩失去知覺的樣子。這一切發生時,我是躺在床上睡覺嗎?他有來我的房間跟我道別嗎?一個記憶的片段懸在我腦中,像一顆始終未熟的青澀小果實:我張開眼睛,看見他站在床邊,那天傍晚他幫我削的迴旋女孩﹝一刀未斷的蘋果削皮﹞放在床邊的桌上,已轉為褐色,我看見他伸出手,摸那些果皮。
 
「爸?」濃重的睡意使我的聲音模糊不清。
 
「噓,」他說:「沒事。」
 
他跪在地上,用胳臂環繞住我的肩膀,把我摟在胸前,使我的臉頰摩擦著他的燈心絨襯衫。他的身上有菸絲和蘋果的氣味。
 
「潔西,」他說:「我的迴旋小女孩。」
 
我確信我聽見他輕聲的啜泣。他靠著我的耳朵,一次又一次輕柔地呼喚著我的名字,然後我把頭靠回枕頭,迷迷糊糊地回到夢的國度。
 
我一直知道這些事發生過。小時後,每當對著空曠的沼澤呼喚自己的名字時,我便知道。只是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事情是發生在他去世的那一夜。
 
我抓住椅子兩邊,努力把自己留在座位上。
 
……﹝幫助喬自殺的友人說:﹞「喬已經在油槽裡加滿了油,也把船舵綁緊了,所以船會直接把他帶到海灣。那一夜,我抱他進船艙裡,發動引擎,打到空檔,然後切斷電池線,把船速設定在每小時十哩,然後鬆開索栓。船一遇到大浪,鬆掉的電線就開始亂晃,產生火花,船才開不到兩百碼就爆炸了。」
「但是為什麼這麼大費周章,讓它看起來想是意外?沒道理啊!」
 
媽怒瞪我,露出她昔日好戰的本性。「那是對你爸最重要的事,都是為了你,他才要那樣,你還敢說沒道理。」
 
我走過去,蹲在她椅子旁邊。
 
她能夠發脾氣讓我覺得鬆了口氣,起碼她還保留著若干本性。
 
「為了我他才要那樣做,什麼意思?」
 
她低下頭看我,我發現她眼中又盈滿了淚水。「他說他的死一定會令你痛苦,但如果知道他是自殺而死,更會使你痛苦一千唄。他無法忍受讓你以為他遺棄了你。」
 
室內沉寂了下來。
 
從童年的記憶殘存的混雜片段中,我知道爸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為了他的迴旋女孩,而我不知自己如何擔待得起,擔待得起他這樣的犧牲。
 
我閉起眼睛,聽見爸在耳邊輕柔呼喚我的名字,唱著他的離別曲。
 
潔西,潔西,潔西。
 
他在世時,從沒忘記過我的名字。

﹝p 301~303﹞
 
也許打動我最深的,是這一項巧合。我不時地提醒自己,半夜裡反覆溫習,深怕自己忘記父親喊我名字時滾動在喉間略帶沙啞的特殊語調,再我腦中最鮮明最溫暖的實體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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